第三章 恨海情天
不远处已响起穿枝拂叶之声。
朱昶戴上蒙面巾,背倚一株大树端然而坐,双目微闭。
人语之声,传了过来:'⻩堂主,你看对方会上钩吗?''会的,"通天教"气焰方炽,"十八天魔"个个目空四海…''如果此计不售,沔

为对方控制,再图荆州当

,本堡便完全立独了…''李护法,此地如何?'
'就这里吧!我们动手布置!'
朱昶一听话声,对方确是'黑堡'⾼手,但却并非追击自己而来,乃是要与'通天教'斗法。
对方停在数丈之外,不再前进。
接着是披枝拂叶之声。
朱昶心想,如果对方的目的物是'十八天魔'中的人物,倒是自己的好机会,看来是以暂不暴露踪迹为佳。
心念之中,立起⾝来,换了个隐秘的位置。
由枝

隙间偷偷望去,不由心弦为之一紧,只见两个黑衫老者与四名黑⾐汉子,正在手忙脚

地把四具尸体,吊挂树上,复在四周地上挖掘掩埋,不知在弄什么玄虚。
约莫盏茶工夫,四汉子先行离开,现场留下那两名黑衫老者。
'可以了!'
'施放讯号吧?'
'不,再稍待些时间,让三个老魔先起狐疑,然后再放讯号诳他们上钩!''如果三魔不全部出动呢?'
'除一个是一个!'
'照死者口供,如放出五⾊火箭,即表示有重大事故,不愁三魔不来,只是死者的只供不知可靠否?''想来可靠!'
'据奚统领说,"断剑残人"已在附近现⾝,不知那煞星有何企图?''这可以想像得到的,不是本堡,便是"通天教"…''这煞星敢与中原两大势力为敌,其狂妄可以说前无古人!''但他的剑术功力,也着实惊人,连奚统领都不是他的对手!…''不知堡主…'
'老兄,别再往下说了!'
'哦!是!'
'办事吧!'
'好!'
老者之一,从怀中取出一物,用火折子点燃,'嗖!'地一声,一点流星,冲空而起,在半空中'波!'地一声爆裂开来,幻成了一朵五⾊云彩煞是好看。
朱昶立时明⽩过来,'黑堡'方面,擒抓了'通天教'弟子,在追供之后,予以杀害,然后在此布下陷阱,以对方的讯号

使对方上钩。
对象,可能是'十八天魔'中的人物。
两老者在放出五彩火箭之后,立即纵⾝离开。
朱昶心念一转,追了上去。
两老者奔出不到二十丈,眼前一花,一个蒙面人横在⾝前。
当下双双止住⾝形,其中之一惊呼一声道:'断剑残人!'两老者面上布満了惊悸之⾊。
朱昶冷漠地道:'问二位几句话!'
另一个栗声道:'什么话?'
'两位在林中的安排,准备接待什么人?'
'阁下问这⼲嘛?'
'你只回答,莫问其余!'
那老者望了同伴一眼,然后嘿嘿一笑道:'阁下也许乐于听闻,接待"十八天魔"之中的十一,十二,十五三魔。''嗯!很好,区区真的非常⾼兴,不过…''怎样?'
'两位也留下吧!'
两老者顿时面如土⾊,双双暴退数步,掣剑在手。
朱昶不愿多耽时间,大喝一声:'准备自卫!'⾝形一欺,拔剑、出手,快得不可思议。
'哇!哇!'两老者双双栽了下去。
朱昶折转⾝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约莫等候了盏茶时间,破风之声突传,数名锦⾐武士,排搜而至,一见树上吊挂的尸体,不

齐齐惊呼出声,其中之一似为头目,⾼叫一声:'你们站住,听候三位护法处理!'工夫不大,三条⾼大人影,幽灵般出现当场,无声无息。
朱昶心头一紧,知道来的便是十一、十二、十五三天魔,当下摒息观变。
三魔之一狞声道:'这批兔崽子太可恶,王头目!'那原先发令的武士躬⾝道:'弟子在!'
'把尸体解下来!'
'遵法谕!'
说完,摆了摆手,四名武士立即上前,各就一具尸体。
姓王的头目大声道:'用剑断绳!'
'是!'
四武士跃⾝而起,挥剑扫去,四具尸体应剑而落。
就在四具尸体触地的刹那,'轰隆!'之声,暴然响起,顿时烟硝弥漫,树倒人飞,朱昶被那剧烈的震动送离原位五尺之多,似乎整个的大地都在颤栗,天昏地暗,恍若末⽇来临。
朱昶为之心悸神摇。
待到烟硝散尽,现场已是一片⾎⾁模糊,残肢断体,惨不忍睹,五丈方圆之內,景物全非。
朱昶站起⾝形…
'好哇!小子!'
朱昶大吃一惊,一看,已被三个狰狞的怪人,品字形围住。
三魔竟未被炸死,这的确大出人意料之外。
其中之一厉声道:'你小子是"断剑残人"?'朱昶定了定神,道:'一点不错!'
'你竟敢弄这诡计…'
'对不起,区区适逢其会,这样的事区区还不屑为!''那是…'
'记在"黑堡"帐上吧!'
'你小子专一与本教为敌,为什么?'
'说是"卫道"也可以!'
'卫道?哈哈哈哈…'
六道恶毒的目光,迫注在朱昶面上,那样子似要把他生

活剥。
'十八天魔',武林黑⽩两道闻名丧胆,碰上其中之一,已够骇人,而现在朱昶面对三魔,却了无惧⾊,当今武林之中,想找一个敢与这批老魔头颉顽的,恐怕很难,当然,朱昶情况不同,他的使命是降伏'十八天魔',一方面为武林消灾弭劫,另一方面为大理国消除隐患。
朱昶寒声道:'刀剑无情,三位考虑一下?''哈哈哈哈…'
'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!'
'小子,你要老夫们考虑什么?'
'自废功力,退出江湖!'
三魔同时纵声狂笑起来,另一魔怪声怪调的道:'小子,你是在说梦话吗?''区区讲一不二!'
'可是老夫等却要把你碎尸万段!…'
'看来区区非出手不可了?'
'老夫活活撕了你!'
朱昶心念电似一转,除了一个便减少一分

力,决不能给对方从容联手的机会,师⽗与段皇爷的意思是不要赶尽杀绝,但对这等凶魔,'王道'二字是讲不通的…。
他缓缓子套断剑。
三魔互望一眼,六掌齐扬…
朱昶猛一咬牙,以疾风迅雷之势,攻向右侧的魔头,这一剑,挟十成功力而发,迅猛厉辣,世无其匹。
惨哼声中,⾎光迸现,那一魔跌跌撞撞退了四五步,'砰!'然坐了下去。
同一时间,另两魔的排山掌力,卷涌呼啸而至,犹如万钧雷霆,朱昶呼

为之一窒,当场被震退了五六步。
两魔怒哼一声,双双闪电般欺上,四掌跟着劈出。
朱昶断剑猛挥,剑气与掌风

撞,发出一声巨雷暴响。
两魔移形换位,左右分击…
朱昶疾施'空空步法',幽灵般脫出掌势之外。
两魔可不含糊,功力收发由心,掌出人杳,立即撒势,原地如划一个半圆,认出朱昶位置,毫不阻滞,恶狠狠地出手夹袭。
朱昶把心一横,断剑急挥,和⾝扑击右首的一魔。
'哇!'地一声惨哼挟闷哼以俱起。
那一魔栽了下去,朱昶背面结实挨了左首那魔头一掌,⾝躯前跄八尺,几乎拿不住桩,气翻⾎涌,眼前迸出了一片金星,但他心里却明⽩,藉前跄之势,旋向侧方。
数缕指风,擦⾝呼啸而过,分毫之差,就得中上洞金裂石的指风。
'嗤!嗤!'正面树⾝上现出了三个洞,指劲之強,令人咋⾆。
三魔一死一伤,剩下的一魔胆颤心寒,那本来狰狞的面目,已抹上了一层惊怖之⾊,朱昶却在此刻,到了他的⾝后。
'阁下排行第几?'
那魔头陡地回⾝,凌厉无伦的指风,再告

出,口里却吼道:'老夫排行第十一!''阁下"金指魔"?'
朱昶口里应着话,人已闪电般挪了开去。
'砰!'挟以一声闷哼,朱昶连连踉跄,几乎栽了下去。
出手的,是那受伤坐地的一魔,朱昶一时大意,这一挪步,正好到了对方⾝前数尺之地。
朱昶稳住⾝形,栗声道:'阁下又是排行第几?''老夫排行十五!'
'哦!名不虚传,"黑心魔"!'
'小子,你真是命大…'
'好说,那么这位先行上路的应是排行十二的"断令魔"了…'了字声落,人已鬼魅般欺到了'金指魔'⾝前不⾜八尺之处,断剑一扬,道:'现在请阁下上路!''金指魔'狞喝一声:'少狂!'
⾝形一挫,弓背曲⾝,双手半伸,十指箕张。
朱昶这才发觉对方指尖套着⻩澄澄的子套,一共七枚,另三枚方才已钉⼊树⾝之內,不

心头泛寒,只要一枚上⾝,非洞⾁穿骨不可。
先下手为強!
念动之间,那招旷古凌今的剑法'天地

泰'闪电卷出。
'叮!叮!'连响,金星

冒,朱昶但觉左肩一⿇,奇痛彻骨,知道已被金指

中,从

觉上判断,金指必含剧毒。
'哇!'
惨号随起,'金指魔'⾝形连幌,'砰!'然栽了下去,⾎如泉

。
朱昶急取出'天蜍珠'纳⼊口中,车转⾝,面对'黑心魔'。
'黑心魔'挣扎着站起⾝来,面上的表情,似一头受伤

狂的野兽。
奇珍异宝,果然不同凡响,只眨眼工夫,左肩⿇痛之

顿失,故作不经意地一抹嘴,把'天蜍珠'吐出,放回怀中。
'黑心魔'狞视着朱昶,咬牙切齿地道:'兔崽子,你死定了!'朱昶不屑地道:'你老魔有此自信?'
'你已中了"金指"剧毒,算你小子功力通玄,也只能暂时

住毒

于一时,不动真力则已,一动立即剧毒攻心!''未见得吧?'
'老夫准备为你好好料理善后…'
'哈哈,如你阁下先死,便看不到区区断气了,对吗?''黑心魔'暴退数步,面肌一阵

动栗声道:'老夫虽称"黑心"其实不然…''怎样?'
'如你想活,老夫可能发慈心,不过…'
'不过有条件,是吗?'
'当然!'
'什么条件?'
'你自废功力,老夫给你解药…'
朱昶纵声一笑道:'阁下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,区区拚着剧毒攻心,可先行送阁下的终了!''你出手试试看?'
'区区出手你便没命!'
'出手呀!'
朱昶回剑⼊鞘,冷酷的道:'区区舍剑用掌,如何?''黑心魔'桀桀一阵怪笑,道:'好极了,你小子狂得世间少有!'朱昶双目突放神光,沉声道:'区区不愿赶尽杀绝,你阁下自废功力,可免一死!''做梦吗?'
'那阁下是甘愿解脫的了?'
'黑心魔'双掌一扬,劈出一道排山劲气,显然,他的目的是

使朱昶出手,好让毒势攻心,当然,他做梦也想不到朱昶所中'金指'之毒,业已消解。
朱昶双掌暴出,以十成功力反震回去。
'轰!'然一声巨震,闷哼随起,'黑心魔'口吐鲜⾎,又跌坐回去。
朱昶冷冰冰地道:'如何?'
'黑心魔'再残狠,也不由心胆俱寒,眼看对方毫无中毒迹象,他深知'金指'之毒,武力差的,中之立毙,功力⾼的,也不过迟延片刻而已。
'断剑残人,你…不畏剧毒?'
'区区"金指"之毒,算得了什么!'
'你…'
'阁下作恶多端,死不为过!'
话声中,欺⾝上步,扬掌照'黑心魔'当头拍下…
'黑心魔'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,狂叫一声,

出一口鲜⾎。
朱昶在将吐劲的刹那,突然收回了手掌。
'黑心魔'厉声道:'小子,你什么意思?'朱昶忽地念及师⽗临行

代,不可残杀,同时段皇爷最忌⾎腥,除非不得已,还是少流⾎为是。
这是他一念之仁未泯,当然,对付⾎海仇家'黑堡'是例外。
'饶你一命,盼你能劝告同伴解散"通天教",退出江湖…''老夫岂要你饶命!'
'区区言出必践,你算活定了,但功力必须废去,以免再行作恶!''黑心魔'厉吼道:'你杀了老夫吧,会有人收拾你小子的…'朱昶冷酷地道:'这不能由阁下!'
话声甫落,一缕疾劲的指风,暴

而出。
'黑心魔'全⾝一震,狂吼一声,鲜⾎夺口而出。
废去武功,这对一个成名的武士来说,简直比杀他还要残酷,何况'十八天魔'是跺跺脚可使风云变⾊的人物。
'小子,你⼲脆杀了老夫!'
声音凄厉刺耳。
朱昶冷笑一声,道:'听着,寄语阁下同路人,区区的使命是除灭"十八天魔"!''黑心魔'脸孔扭曲得变了形,气

如牛⾝躯抖得像发了寒疟。
朱昶转⾝悠然出林而去。
他一路上屈指算着,'十八天魔'之中,'黑心魔'、'剑魔'功力被废,'狼心魔'、'九窍天魔'、'狂魔'、'大力神魔'、'武魔',加上今天的'金指魔'与'断令魔',已有七魔丧命,'十八天魔'已去其半,师⽗曾说,怕的是这魔头⾝后的老魔仍在世间,'十八天魔'业已⾜可使武林颤栗,他们⾝后的魔头,岂非更加可怕?更加不可想像?
公主华贵的风姿与

朗的谈吐,又回到心头。
她并末给人⾼不可攀的

觉,在大理国,她是⽟叶金枝,实在,她不该到中原来冒险,只要搭上了'江湖'的边,其风波的险恶诡谲,是难以想像的,而自己与胖大娘,在目前的景况,可说随时与死亡为邻。
他不由为此隐忧起来。
想起公主不久前隐约示

的语意,不

有些心神忐忑,他想,自己是一个道地的武林人,原不堪匹配她的,何况,与郝宮花的婚约已是事实,万难更改。
郝宮花温柔媚妩,是个好女子,她的遭遇,委实值得同情。
心念之间,出了树林,重新踏上官道。
此番本追踪'花后张芳蕙'⺟女而来,想不到巧逢姑⺟胖大娘与公主,又除了三个魔头,算来也不冤。
晓行夜宿,这一天来到距荆州城不远的沙市,天⾊业已昏黑,但他有一种急于见到'红娘子'的

觉,匆匆打尖之后,继续上道,数十里途程,他预计二更时分即可抵达,不知'红娘子'的伤势是否痊愈?
起更时分,已奔行了近半路程…
突地──
一条黑影,风驰电掣般擦⾝而过,朱昶目光如神,一眼便已看出对方是一名'黑武士',对于仇家,他是决不放松的,毫不犹豫地蹑了下去。
奔了一程,转⼊小道,约莫里许,眼前现出一个十来户人家的村落。
那名'黑武士',迳直奔⼊村中。
乡居人早眠,也节俭惯了,村中不但寂无人声,连灯光都已绝迹。
'黑武士'飞越一道短垣,进⼊一座三合院中。
对方来此则甚?有何企图?
院內起了数声⽝吠,但随即寂然。
朱昶幽灵般跟了进去。
屋內起了人声:'谁?'
'是我,三郞,爹!'
'怎么三更半夜回家?'
'有事,进屋再说,请快开门。'
'唉!我就来!'
正屋亮起了灯火,接着西厢窗子也透出灯光,传出了一阵女人喃喃自语,夹着

儿被惊醒的哭声。
正厅开启,'黑武士'急闪而⼊,开门的是一个花甲上下的老者。
一个妇少,怀抱婴儿,由偏厢来到正屋。
老者

了

惺松睡眼,道:'三郞,什么事?'那名'黑武士'惶然道:'爹,收拾收拾,我们走!'妇少粉腮一变,栗声道:'发生了什么事?'那叫三郞的'黑武士'看上去年纪还不到三十,长得倒也一表非凡。
'我们得快些离开,如果被发觉追来,就不堪设想了!'老者颤巍巍地道:'你得说个理由呀?'
'黑武士'甩落披风,焦急地向门外张了一眼,栗声道:'孩儿是拚死逃出来的!''到底怎么一回事嘛?'
'前任总管何文哉证实业已被害,埋骨江边,我们六个与何总管关系密切的,有五个业已被酷刑处决…''哦!'
'啊!'
老者与妇少面⾊惨变,齐齐惊呼出声。
三郞接下去道:'孩儿正巧外出巡逻归队,半途得知友唐宗示警,所以…逃了出来!'老者栗声道:'孩子,天下虽大,恐没有我们容⾝之地?''总不能坐着等死…'
'你带

儿远走⾼飞吧,我得守住祖产,死也死在这块土上。'三郞双膝一曲,跪了下去,凄声道:'孩儿不孝,但求您老人家…''我们走向何方?'
'⽩帝城!'
'什么,⽩帝城?…为什么?'
'那里是"通天教"势力范围,"黑堡"势力不达!''此去⽩帝城迢迢千里,能有命吗?'
'爹,那些不计了,我可以改装…'
'你起来。'
三郞站了起来,泪流満面,他

子轻拍着怀中小儿,粉腮一片苍⽩,颤声道:'当初你不该进"黑堡"的!''说这些没用了,我曾受何总管救命之恩,他要我⼊堡充当武士,我不能拒绝。''唉!'
老者咬了咬牙,道:'你们走,我决定留下!'三郞带哭的道:'爹,他们不会放过你的!'老者固执地道:'我老了,难耐逃亡之苦…'蓦在此刻──
一样东西,飞⼊厅中,'锵!'然落在桌上。
三郞栗呼一声:'死牌!'全⾝登时抖颤个不停,面上呈现一片死灰之⾊。
老者与妇少也是面无人⾊,小儿'哇!'的一声哭了起来。
三郞咬着牙道:'一切都完了!'
一个

恻恻的声音,起自院中。
'江三郞,你出来!'
三郞惨然望了老夫与

儿一眼,猛一顿脚走出厅门。
老者与妇少觳觫着挤到门边。
院地中,一共四条人影,三个是与三郞同样装束的'黑武士',为首的是一个独臂老者,藉着月光,可以看出这独臂老者面目狰狞可怖,使人有一见不忘的

觉。
三郞朝独臂老人恭施一礼,颤声道:'参见总监!'独臂老人

森森地一笑道:'江三郞,长话短叙,你知道堡规的,作何打算?'江三郞似已横定了心,声音反而显得平静:'禀总监,卑属知罪,听凭处置,但有个请求!''什么请求?'
'请放过卑属家人!'
'三哥!…'
那妇少凄唤一声,哭了起来,怀中的小儿哭得更响了。
独臂老人目注近⾝一名武士,道:'不许惊动左邻右舍,制止哭声。'那名'黑武士'刷地亮出长剑。
江三郞回头凄厉的道:'进屋去,不许有声音。'妇少骇怖至极地止住悲啼,用手捂住小儿的嘴,退⼊厅屋。
那名亮剑的武士大步向前走去…
江三郞'呛!'地子套剑来,栗呼道:'李兆明,你别残杀无辜,一切有我

住!'独臂老人一抬手,李兆明退回原位,独臂老人如毒蛇般的目光,罩定了江三郞,以令人股栗的声调道:'江三郞,你居然敢拔剑?'江三郞战栗着道:'总监,请放过无辜家人,卑属甘心接受堡律制裁。'独臂老人冷森森地开口道:'现在据实回答本座问话,第一,你⼊堡是何文哉荐举,何文哉给你什么任务?'江三郞咬了咬牙,道:'没有!'
'哼!这多年来,你为他做了些什么事?'
'卑属随武士活动,以上令是从,并无越轨行为。''推得很⼲净,何文哉的⾝份你是清楚的…''卑属不知!'
'还有那些

羽?'
'禀总监,卑属全不知情!'
'看来本座问的全属多余?'
'卑属是据实回禀!'
'很好,人来!'
三名'黑武士'齐齐躬⾝道:'听令!'
'带出厅內人,不许有声音。'
'遵令!'
三名'黑武士'弹⾝向堂屋门扑去…
江三郞横剑拦住去路,惨厉的叫道:'总监,迫卑属反抗吗?''你业已反抗了!'
'请…'
独臂老者鬼魅般划了一个半弧,回到原位,江三郞撤手扔剑,木立当场,显然⽳道已被制住,独臂老人这一手,的确令人咋⾆。
三名'黑武士'扑⼊堂屋,一人挟一个,来到屋檐之下,果然没有半点声息,想来是已被制了⽳道,连那

儿也不例外。
江三郞目眦

裂,额汗如雨,脸孔扭曲,可是不能动弹,口尚能开。
'如果家人被杀,我江三郞变厉鬼也要索债!'话声之凄厉,令人不忍卒听。
独臂老者


一笑,目注那抱着婴孩的武士道:'到他⾝边!'那武士立即举步,到江三郞⾝边。
老人与妇少面⾊惨厉如鬼,但不能动也开不了口。
独臂老者开口道:'江三郞,现在本座重新问话,你如再狡辩,先活裂这小儿。'江三郞狂叫一声,

出了一口鲜⾎。
场面,惨酷无伦。
那武士倒提小儿,两手分握两只小腿。
江三郞的

子,登时晕绝过去,挟持她的武士,伸指一点,她又悠悠醒来。
江三郞急遽地

息着,面孔全变了形。
独臂老人突地目注暗处暴喝一声:'什么人?'几乎是同一时间,一声栗人的惨号,破空而起,现场多了一个蒙面书生,那挟持小孩的武士,栽倒当场,已断了气,小孩却到了那蒙面书生手中。
独臂老者怪叫一声:'你是"断剑残人"?'现⾝的,正是朱昶,他隐在暗中,明⽩全部经过。
朱昶好整以暇地解了江三郞的⽳道,把小孩朝他手里一塞,道:'抱住,退开!'江三郞的惊喜

动,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,抱起

子,退到窗下。
另两名武士,面⾊顿呈死灰,人的名,树的影,'断剑残人'这名号是相当吓人的,何况,对于这煞星的功力,他们耳

能详。
独臂老者不虞此变,⾝躯簌簌而抖,狰狞面目,更加可怖了。
朱昶目现栗人煞光,寒声道:'总监,请报个名号?'独臂老者狞声道:'老夫"海外沧波客黎昊"!''黎总监,幸会了!'
'"断剑残人",你意

何为?'
'没什么,碰上了是天意!'
'这是本堡家事…'
朱昶目光扫向两名武士道:'你俩先放人!'两名'黑武士'闭口不语,只面上的肌⾁

动了数下。
'黑堡总监黎昊'狞声道:'"断剑残人",你如要这一老一少活命,就别

手!'朱昶仍注定两武士,冷酷地道:'听真了,你俩敢动他们一

汗⽑,将生死两难。'两名'黑武士'各打了一个哆嗦。
朱昶这才转向'黑堡总监'道:'阁下这条断臂,是在武陵山中失去的吧?'黎昊神⾊大变,厉声道:'小子,你真是朱鸣嵩的后人?'朱昶咬牙切齿地道:'姓黎的,我找你很久了!''报名?'
'朱昶!'
'你小子不是已被击落绝⾕…'
'这叫做天不绝人!'
'不!你…你是那"苦人儿"?'
朱昶一把扯落面巾,露出英俊的面庞。
黎昊惊悸地退了一个大步,栗声道:'你便是那⽩⾐书生?''不错!'
'你真是命大…'
'黎昊,当初在山中下手的还有什么人?'
'你以为老夫会告诉你吗?'
'也许!'
'你做梦!'
朱昶向前迫近一步,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杀机,恨极地道:'黎昊,你要为你所为付出代价了。'场面在朱昶一上步之间,充満骤呈无比的杀机。
'海外沧波客黎昊'厉声道:'小子,你敢一动,这一老一少便没命!'朱昶目芒朝二名'黑武士'一扫,道:'谅他俩不敢!''你无妨试试看?'
'当然要试…'
断剑一扬,再迫近一步。
'呛!'的一声,黎昊也拔剑在手,作出击之势。他虽然只剩一臂,但那气势仍相当骇人,显见他剑术上已有不凡造诣。
双方凝神对峙,彼此都无懈可击。
江三郞突地仗剑而出,欺到两武士⾝后,如果两武士出手残害他⽗亲与

子,他尽有余裕击杀二人。
这一来,情势顿告改观。
盏茶时间,在死寂但却紧张无比中消逝。
黎昊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,目光微微一懈。
这细微的破绽,在剑术到了某一极限的⾼手眼中,已属致命的空隙。
'呀!锵!哇!'
暴喝,金铁

鸣,挟惨哼以俱起。
一瞬,仅只那么一瞬,生死胜败已决定了。
'黑堡总监黎昊'⾝上至少有五剑之多,⾝躯连幌,'砰!'地坐了下去。
朱昶侧转⾝,面对两名'黑武士',冷厉的道:'放人!'只简单的两个字,但却含蕴无比的威力,两名'黑武士'不期然地松了手。
江三郞回剑⼊鞘,急忙上前一手一个扶住,朱昶飞指遥点,解了两人⽳道。
'江三郞,立即收拾细软离开!'随从怀中取出两粒明珠,抛了过去,又道:'这⾜够买回所失的房产地业了。'江三郞错愕莫明地望着朱昶,张口结⾆,半晌无言。
朱昶又道:'何文哉是区区师兄,这你该明⽩了,去吧!'江三郞'啊!'了一声,拣起珠子,

动地道:'大恩不言谢,江三郞永铭在心了!'说完,拉着⽗亲与

子的手,匆匆⼊屋。
两名'黑武士'陡地弹⾝疾遁…
'站住!'
劲风卷处,两武士被震回原地,朱昶已拦在头里,寒声道:'贵堡规例,怯敌而逃者死!'两武士亡魂尽冒,面如死灰。
朱昶一扬手中断剑,接着道:'战死是武士最光荣的死法,现在你两个拔剑自卫!'两名'黑武士'偷觑了一眼坐地不起的总监黎昊,惊骇地向后挪了两步,手摸剑柄,但却没子套来。
朱昶再次道:'拔剑自卫,区区只发一招,不死便可离开。'两武士互望了一眼,掣出长剑。
朱昶大喝一声:'接招!'
剑芒闪处,两声惨号,划破了夜空的静寂,两武士横卧⾎泊之中。远近,狗吠声连成了一片。
江三郞一家四口,悄悄启后门离去。
朱昶迫近黎昊⾝前,咬牙道:'姓黎的,歹杀,強

,你是有份的?'黎昊闭口不答。
朱昶仰望了望夜空,脑海里叠出了当年惨像,⾎、⾁、裸尸…
无比的恨毒,使他杀机如狂,栗吼一声:'黎昊,说与不说都是一样,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!'那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,似乎全部的恨,都集中在那一个'死'字上。
黎昊面孔扭曲得完全失了原形,独手撑地,站了起来…
朱昶双目⾚红如火,断剑缓慢地划出。
'哇!'的一声惨哼,又跌坐回地面。
断剑接连划出,惨号也声声相连,一个⾎人,在地上翻滚,逐渐,号声由嘶哑而沉寂,地上是一堆⾎泥混黏的烂⾁。
朱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,拭净断剑⾎渍,归⼊鞘中,一看,院地角上有口古井,心念一转,把尸体掷⼊井中,然后推倒围墙,于以掩盖。
仰望星辰,已快接近三更。
疾弹⾝离开,回到官道,继续朝荆州城奔去。
抵达'红娘子'养伤的那间破庙,已是四更天了。还有一个更次天明,此刻,料想'红娘子'等必好梦正酣,男女有别,不便惊扰,他在庙门外徘徊,不知如何是好?
在庙门外踱了一会方步,他终于忍不住朝门內走去,经过荒芜的大院,他故意咳了一声,放重脚步,进⼊中院。
他

到气氛有些不对,照理,自己故意弄出的声响,她们不会不惊觉,再说,至少应该有一人担任外面的警戒,不能毫不设防!
心念之间,已到了'红娘子'原来安⾝的厢房门外,只见房门洞开,静寂无声。
情况显示有些蹊跷。…
'大姐!'
他⾼叫一声,没有反应,算时间她该接近复原了,以她的功力⾝手,岂有被人登堂⼊室而不发觉之理…
如果'红娘子'再遭意外,这

子可能不小。
心里一发急,不管三七二十一,一个箭步,窜⼊房中,一看,那破板

空空如也,半个人影也没有。
难道她们搬了家?不会呀,彼此约定在此会合,又没有超过约会期限?
他惊疑地运⾜目光,视察现场,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。
突地──
他的目光直了,一颗心怦怦

跳起来,地上,⾎渍斑斑,而且有打斗的痕迹。
毫无疑问,她们遭遇了意外,这真是祸不单行了。
一声

息,发自壁角,抬头望去,'呀!'他惊呼一声,弹了过去,地上,躺着一个浑⾝⾎污的妇人,她,赫然是'红娘子'手下之一,业已奄奄一息。
朱昶惶急地俯下⾝去,连连叫道:'怎么回事?她们呢?…'那妇人连半丝反应也没有。
朱昶急出了一⾝冷汗,用手探视对方脉息,一颗心顿往下沉,'心脉'若断若续,看来神仙难救了。
怎么办呢?得问她几句话呀!
于是,他握住她的手腕,掌心对正'脉

⽳'!

⼊一股真元。
那妇人失神的目珠转动了一下,口里

出了一口气。
'你认识我吗?她们呢?'
妇人焦闭的口

,翕动了数下,却没有声音,只是,目中已表示出她认识来者。
朱昶拭了拭额汗,加紧注灌真元。
终于,妇人发出了细如蚊蚋的声音,微弱得几不能辨道:'姐小…通天荆州…分…坛…''姐小,谁?'朱昶急声追问。
妇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,头一偏,死了。
朱昶颓然收回手掌,一时之间,手⾜无措,心

如⿇。
她说姐小是怎么回事?她们一向称'红娘子'为主人?
还有另两个妇人苏丹凤与吴娇的下落呢?
'通天教荆州分坛',看来是'通天教'下的手…
分坛设在何处?
想来想去,计无所出,他起⾝前前后后仔细巡视了一遍,别无端倪,只好折返厢房,对着那具尸体发楞。
最后,在院中掘了一个坑,掩埋了尸体。
天亮了,他仍逗留在破庙中,筹思无计。
现在,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去打听'通天教荆州分坛'的所在地?江湖帮派,倒多诡秘,若无线索,很难打听。
难打听也得设法查探,呆在庙中,总不是办法,于是,他举步出庙。
庙门外,又是斑斑⾎迹,他不由心惊⾁跳,这⾎迹是属于己方还是对方,昨夜来时,天⾊昏昧,不曾发现,此刻天⾊大明,自然逃不过他的目光。
看⾎迹,是滴向庙侧竹林之中。他循⾎迹走去,甫到林边,目光扫处,但觉全⾝发⿇,脑內一片昏黑地。
两具女尸,

叉叠陈,赫然正是另两妇人苏丹凤与吴娇。
三名手下,均已横尸,'红娘子'恐已凶多吉少。
他木然呆立,⾎

似乎已停止了运行,一股股寒气,自心底冒上来。
这种惨变,的确是作梦也想不到的。
⾎腥、残杀、诡谲!
他觉得江湖中除了这些,再没有什么了。
最后,他惨然一笑,就竹林中埋葬了两位'红娘子'手下。
朝

,洒遍了大地,但看在朱昶眼中,是一片⾎红。光天化⽇內,却一片

沉。
蓦地──
一阵重浊的脚步声,起自⾝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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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昶霍地回⾝,只见三丈之外,站着一个红⾐蒙面人,不

惊喜地叫道:'大姐,你…无恙?''红娘子'没有答腔,向前挪近数步。
朱昶的目光,与对方相触时,心头为之一震,那种目光,是他从未看过的。
'大姐,怎么回事?'
'红娘子'幽幽地道:'弟弟,你回来了,但…迟了!…'朱昶惊声道:'什么迟了!'
'恨已造成,无法挽回了!'
朱昶弹⾝欺近,栗声道:'大姐,到底怎么回事?''你看到死者了?'
'是的,小弟已埋了她们,是谁下的手?'
'风月,天狗二魔和十余名手下。'
朱昶怒目切齿地哼了一声,'风月魔'是自己剑下败将,利川城外莲花庵,这魔头找上'花月门主',

手之下,负伤而遁,'天狗魔'倒不曾会过。
'天狗魔是排行十四的吗?'
'不错,荆州分坛护法,辅佐"风月魔"…''事情缘何而起?'
'为了你的

子郝宮花!'
朱昶心头猛然一震,道:'为了她?'
'嗯!'
'怎么说?'
'她在来破庙途中,被对方尾追…'
'对方何以要追踪她?'
'因为她的美⾊!'
'她…人呢?'
'远走⾼飞了!'
'荆州分坛设在何处?'
'由此东行八里的一座庄院中。'
朱昶默然了片刻,咬牙切齿的道:'小弟在算帐…''红娘子'一抬手道:'且慢!'
'大姐还有话说?'
'你此行如何?'
'已毁了那老魔!'
'对方什么来历?'
'黑堡主人的师⽗"三目天尊"!'
'啊!'
'小弟去一趟…'
'我还有话说!'
'请讲?'
'红娘子'沉默了一会,道:'你那把作为婚证信物的铁剑,郝宮花已

给我…''为什么?'
'她请我还给你,但我想向你讨作纪念,至于她的碧⽟环,说是请你留在⾝边作永久纪念…'朱昶一听话风不对,急道:'什么意思?'
'婚约算解除了!'
朱昶全⾝一震,连退三步,栗声道:'婚约非同儿戏,是大姐一手促成的,为什么…''因为她已无颜再见你!'
'小弟不解?'
'红娘子'凄厉地道:'她如今已是败柳残花!'朱昶目瞪如铃,半晌说不出话来,久久,才迸出一句话道:'这…这…从何说起?''她已被"风月魔"以暴力

污!'
朱昶恍若被天雷轰顶,呆若木

,一颗心似被撕裂了,过了半刻,突地狂声大笑起来,笑声中,充満了悲愤与杀机。
'红娘子'待朱昶歇了笑声,才凄然道:'小弟,这是命啊!'朱昶所受打击,不亚于在武陵山中发现⽗⺟弟妹被残杀时的

受,他只觉天旋地转,⾝形连幌,几乎栽了下去。口里喃喃道:'命!命!这是命运吗?'话声中,掉头狂奔而去。
'红娘子'急唤道:'小弟,听大姐说…'朱昶半个字也没有听进耳朵,狂疯地疾驰。
八里路程,转眼即到。
一所巨宅大院,在绿围翠绕中隐约出现。
朱昶刹住⾝形,四下一望,除当前这所庄院外,⼊目一片荒废了的田畴,和散落的仰颓农舍。
这是'通天教'所属'荆州分坛'无疑了。
于是,他拖着沉重的脚步,怀着満腔怨毒,缓缓向隐在林木中的庄院走去。
方到林边,暴喝之声,震耳而起:'什么人?站住!'两名青⾐劲装武士,横拦道中。
朱昶⾎红的目光朝对方一瞥,前行如故。
两武士之一,再次暴喝道:'找死吗?要你站住!'朱昶恍若未闻,一步一步走去。
两武士双双持剑

上…
朱昶双掌一登,两道排山劲气,暴卷而出。
'哇!哇!'惨号声曳空而去,两武士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,便被震飞数丈之外。朱昶连望都不望一眼,照直前行。
恨之火,已烧得他近乎发狂。
未婚

被

污,是男人,便无法忍受,何况是一个堂堂武士。
七八条人影,飞奔而至,內中有人出声喝问:'什么人敢闯分坛?'朱昶不理不睬,一跷一跛地直闯。
八名武士,一涌而上,刀光如幕,剑影如山,论⾝手,这些武士较之'黑武士'过之无不及。
'哇!哇!'惨号破空,⾎雨飞洒,八人中倒下了五人。
朱昶手握尚滴着鲜⾎的断剑,一步也不曾停。
'断剑残人!'
剩下的三名武士狂呼着往里奔去。
穿过古柏夹峙的石板道,眼前呈现一座碉楼,进接设有堞垛的围墙,两扇巨木门八字闪开。门內空无一人,想来那五死三逃的武士,是守门的。
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处,十几条人影,涌现门边,当先的是一名虬须老者,手提一柄大硕无比的厚背鬼头刀,

眉暴眼,一副凶相。
老者抢出门外,其余的十余名手下,环立在老者⾝后,正好堵住堡门。
朱昶止住脚步,双目泛着栗人的杀芒,透过蒙面巾双孔,

在众武士⾝上。
虬须老者凶光熠熠的双目照定朱昶,狞声道:'断剑残人,本教正四处找你…'朱昶冷酷地道:'不必找,区区自会登门拜访!''你此来何为?'
'算帐!'
'什么帐?'
'⾎帐!'
'老夫…'
'阁下如何称呼?'
'监坛宋彪!'
'让路!'
'你认为可以胡闯吗?'
'区区没空和你

!'
最后一个字离口,断剑以奔雷骇电之势划了出去。
虬须老者手中鬼头刀猛扬,但他已来不及出手了。'哇!'的一声惨号⾝躯仆了下去,鬼头刀挥出八尺之外,

起一溜火花。
那些环立的武士,个个亡魂尽冒。'刷!'地朝两旁裂开。
朱昶举步穿越堡门,里面是一个广场,广场边屋宇鳞次栉比。
人影穿梭来往警号大鸣。
朱昶昂首


,迳朝正面的巨厦欺去。
一路无阻挡,顾盼间,来到巨厦廊沿之前,数十名武士,从走廊两端扑奔而至,人未到,暗器已如飞蝗般

来。
朱昶施展'空空步法',鬼魅般脫出暗器笼罩之外,两批武士会合在一起,朱昶却闪现人群之中。
惨嗥!
⾎光!
剑影!
谱出了一首怒怖而狂疯的乐章,但这乐章很短暂,仅只那么片刻,便止息了,宽敞的廊道上,尸山⾎海,数十武士,无一幸免。
朱昶的青衫,也被迸溅的鲜⾎染成了刺目的花衫。
又有数十名武士,远远奔来,但在五丈之外停住了。
整座分坛,陷⼊了惨雾愁云之中。
当然,这只是开始。
朱昶等了半刻,仍不见两个老魔现⾝,心想这座分坛占地极广,如对方有意躲避自己,逐屋搜索等于⽩费,不若迫使对方现⾝…
心念之中,⾝形暴退至廊沿下丈许之处,断剑回鞘,双掌运⾜功劲,朝右边一

合抱的廊柱劈去。
'轰!'然巨响声中,廊柱移住,厦檐从央中坍了下来。
远远近近,传出了一片惊呼。朱昶凝声大叫道:'风月老匹夫,你再⻳缩不出,我毁了你⻳窝,杀尽这些⻳子⻳孙!'这话

野而刻毒,但久久仍不见反应。
朱昶按捺不住,又是一掌劈向左首的廊柱。'哗啦啦!'木石齐飞,积尘暴扬,正厅前的厦檐,整个坍落,两端的廊柱,也被拉得歪歪斜斜。
'天狗、风月,你两个老匹夫真的不敢现⾝吗?'仍然没有反应,朱昶恨极

狂,猛一横心,弹⾝

向遥遥站立的武士群。
惨嗥再起,⾎光重现,刹那间豕突狼奔,

飞狗走。
朱昶如虎⼊羊群,纵横追杀。
这些武士,都具有相当⾝手,在江湖中,每一个都可算得上好手,但在朱昶剑下,成了土

瓦狗,不堪一击。
'住手!'
一声暴喝,如旱地焦雷,骤然破空传至。
朱昶住了手,地上横七竖八,尽是残肢断臂的尸体,⾎⾁藉狼,惨不忍睹,全部近五十名武士,剩下不⾜十人。
两个⾼大猛恶的老者,并肩而现,其中之一是'风月魔',另一个不用说是'天狗魔'了,两魔⾝后,随了老少不等一共七人,想来是分坛中有地位的手下。
朱昶杀机盎然的双目,直盯在风月魔面上,厉声道:'老匹夫,你残害了多少清⽩女子?''风月魔'面上的肌⾁连连

动,狞声道:'小子,你问这老夫记不清了!''昨天的事还记得吧?'
'怎样?'
'你要付出百倍代价!'
'如何付法?'
'本人要⾎洗这荆州分坛!'
这句充満⾎腥的话,出自'断剑残人'之口,的确令人不寒而栗。
所有在场的,均为之神⾊大变。
'天狗魔'厉声喝道:'"断剑残人",你小子狂妄得相当可以,今天你该付还历次积欠的帐了…'朱昶咬牙切齿地道:'我把你们"十八天魔"剑剑诛绝!''风月魔'暴喝一声:'上!'
双魔原地各划一道半弧,左右夹击而上。两魔⾝后的七名老少⾼手,'刷!'地散开,各占了一个方位,围成了一个外圈。
'波!波!'两声巨响,劲气扭卷成漩,朱昶⾝形一幌,双魔各退了一步。
就这瞬间,外圈的⾼手七剑齐发,剑光如幕,剑气撕空有声。
朱昶断剑出鞘,划向剑幕。
金铁

鸣夹惨号以俱起,一名老者栽了下去…
其余六人,暴然弹退,两魔排山倒海的掌力,填上了这间隙,看对方联手的情形,是事先安排好的。
断剑只利近攻,对付这等魔头,靠吐出的剑气是难以为功的,碎碑裂石的掌风,部份为剑气抵消,部份为护⾝罡气排斥,但仍被震得打了一个踉跄。
六只剑间不容发的蹈隙乘虚而上。
朱昶疾展'空空步法',断剑运⾜十二成真力,闪电般一连数闪。
'哇!哇!…'
地上增加了三具尸体。
刚劲无伦的掌风,又告上⾝。
朱昶连退了三四步,一阵气翻⾎涌。
七剑已去其四,剩下的三剑已无法乘虚助攻。
朱昶得以缓了一口气,连人带剑,扑向'天狗魔',这一击,挟毕生功力而发,志在必得。
一声栗人的惨号起处,'天狗魔'⾝躯连摇几幌,终于栽了下去。
'风月魔'见势不佳,折转⾝躯…
朱昶一划,拦在对方⾝前,断剑一扬,栗声道:'老狗,我要把你碎尸万段!''风月魔'暴喝一声,双掌全力拍出,劲力一吐,人已朝侧方弹起,其势如电。
掌风成漩,有一股阻滞的力道。
朱昶⾝形被漩劲带得一动,要阻截已是不及,情急之中,断剑脫手飞出,如流星陨石,破空电

。
'风月魔'的⾝形已沾上屋檐。
'哇!'
一个倒栽,摔了下来。
朱昶电闪弹⾝,疾劈一掌。
'砰!'那将落地的庞大⾝躯,被震得反弹而起,飞泻两丈之外。
断剑,

中对方左胁,已没及柄。
'风月魔'尚未断气手⾜

搐,在地上作牛

。
朱昶弹⾝迫近,厉声道:'老狗,昨⽇被你

污的女子,是本人未婚

,死前该让你明⽩!''风月魔'直翻凶睛,口里'鸣鸣!'的不成人声。
朱昶俯⾝

回断剑,大喝一声:'老狗,付帐!'断剑连连划落,头、手、腿…一件一件全分了家。
分了'风月魔'的尸,转目四望,已没有半个活人的影子,想来早已逃之夭夭了,余恨未消,弹⾝奔⼊內院,到处一片死寂。
于是寻了火种,四下点燃。
烈焰飞腾中,他离开现场,怀着一种空虚的心情往破庙回奔。
恨已铸成,流尽了对方的⾎,也无法改变事实,这是终生之恨啊!
破庙前!
竹林边!
一条红⾊人影,在

光映照下显得刺眼而诡秘,她是'红娘子',一个多时辰了,她仍痴立原处,似乎半步也不曾移动过。
朱昶到了她⾝后,她仍然一动也不动,仿佛一尊怪异的雕像,⿇木,没有知觉,朱昶的心,似乎又在滴⾎,虽然,他不知道她与郝宮花的关系,但从她一力促成婚约这一点看来,关系定然很密切,郝宮花的不幸遭遇,想必深深伤了她的心。
'大姐,小弟回来了!'
'唉!'
'红娘子'长长叹息了一声,幽幽地回过⾝来。
朱昶不敢正视她的目光,那目光使人心碎。
默然了片刻,'红娘子'哀怨地道:'小弟,只道是三生缘定,谁知是舂梦一场!''大姐…'
'自古红颜薄命,宮花实在可怜。'
'造物主的安排未免太酷

了…'
'小弟,此行如何?'
朱昶咬牙切齿地道:'我诛了两魔,焚毁了魔窟。''谢谢你为宮花报了仇。'
'大姐怎说这样的话,这是小弟切⾝的事啊!''小弟,你…能让她永远留在你心里吗?'朱昶双目放光,严肃的道:'大姐,小弟有句话当问否?''什么?'
'大姐与宮花的关系?'
'红娘子'窒了一窒,道:'关系极深,几乎等于是一个人!''啊!那是什么关系?'
'小弟,以后再告诉你…'
朱昶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,道:'大姐,请告诉我宮花的去处…''做什么?'
'我必须要找到她!'
'你…还要找她?'
'为什么不?她是我

子,这名份,这关系,永不改变。''弟弟,她已不是了,婚约已解除!'
'不!我不同意,我要与她终生厮守,我没有理由遗弃她,这是她的错吗?不是,她是无辜的,她只是受难者…''红娘子'颤声道:'弟弟,她已不是原来的她,⽩璧有瑕…'朱昶抗声道:'她自甘下

吗?不,她的⾁体虽然被辱,但灵魂仍是圣洁的,我看她与以前并无分别,所差的是多了一笔伤心憾事,但仇人已就戮,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。''弟弟,得你这句话…她虽死无憾了。'
'大姐,她到底在何处?'
'你不必找她了,她心意早决,你找她,只有使她更痛苦。''大姐,我求你…'
'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,只说从此世间已无郝宮花其人。''是大姐不肯告诉小弟罢了!'
'弟弟,算了,忘了她吧!'
朱昶悲愤

狂地吼道:'忘不了,忘不了,忘不了啊!'那声音,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容。
红娘子幽幽地道:'弟弟,我们赴荆山!'
朱昶点了点头,道:'好,待小弟事了,踏遍天涯海角,也要寻到她!''唉!此情已待成追忆了啊!'
'不,此情必续。'
'弟弟,我们分道而行,荆山⼊口会齐!'
'一道不成吗?'
'不便!'
'⼊山之后是明闯还是…'
'明闯,不必掩饰行动了。'
'如此请!'
'你先走一步,我要在此地多留一会,三位上代门人,追随我多年,现已遭害,我在她们安眠之地多伴些时,算是一点心意…'朱昶

到一阵鼻酸,生离死别,本是人生最难堪的惨事啊!
'大姐,小弟由此经当

,远安,取直线⼊荆山,我们在山镇会合?''好,就这样吧!'
'小弟先行一步了…'
'你…去吧!'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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