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 别有居心作大煤
商绶、和鬼手仙翁点头还礼,说了声:“夫人好说!”
慕容夫人却颔笑起立,道:“咱们老爷子不克亲来,妹子来了,也是一样。”
罗髻夫人抬手道:“三姐快请坐下。”
说完目光缓缓朝殿下紫席掠来,对天地一卜等四人,似乎特别注意了一下,又抬目朝大红席、红粉席扫了一眼,才脆声道:“今天是小徒谢幼慧和峨嵋派大弟子赵南珩结绸佳期,曾蒙武林俊彦莅止寒山,老⾝深

荣宠。诸位来宾,都是第一次来,一路上招待不周,老⾝敬致歉意,待会礼成之后,略备⽔酒

肴,请诸位来宾痛饮一杯…”
话声方落,除紫席诸人,端坐不动,后面大红、红粉席上,已经爆起一片掌声。
罗髻夫人笑意盎然,额首致意,一面又道:“峨嵋派掌门人大觉大师,乃是男方主婚,快清上坐。”
她此话一出,石龙婆瘪嘴一咧,两腮颤动,三脚两步颠着

股抢下殿来,笑道:“亲家大师不可见怪,老⾝今天是忙糊涂了,连大师佛驾到了,都来不及招呼,快…快请到上面坐,嘻嘻,上面坐…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
大觉大师低喧佛号,缓缓站了起来,脸⾊凝重,合十抬头道:“夫人可知老衲所为何来?”
石龙婆抢着笑道:“这还用说?亲家大师自然是替赵南珩主婚来的了,时间已经不多了,有话也请上去再说不迟。”
大觉大师凝立不动,沉声道:“老衲有两件事,要正告夫人及在场诸位。”
罗髻夫人微笑道:“大师请说。”
大觉大师双目神光暴

,向四周一掠,严正的道:“第一、今⽇这场‘罗峨联姻’,老衲以峨嵋派掌门人⾝份,郑重否认。”
这当真是乎地一声雷,他话声不响,但大家心头都不期一震!
石龙婆脸⾊一变,急急道:“老和尚你是存心捣

来的?”
大觉大师续道:“赵南珩⼊赘罗髻,这是他人私行为,与峨嵋派无关,何况他并不是峨嵋正式弟子,老衲无权⼲与他的婚事,只是请夫人取消‘罗峨联姻’四字,以正视听。”
石龙婆冷嘿道:“老和尚,你真够固执,罗峨联姻之后,取消你们二十年封山誓约,峨嵋派并不吃亏呀!”
大觉大师并没理她,目注罗髻夫人,继续说道:“第二、老衲忝掌峨嵋门户,峨嵋派既在封山期中,自然不是为了叨扰一杯喜酒而来,老衲趋谒宝山,志在瞻仰夫人三招剑法,还望夫人不吝赐教才好。”
天地一卜听得暗暗皱眉,这位老师傅纵然练成“辟

剑法”只怕难是西妖对手,心中不

大急。
罗髻夫人站在正席主位,听完大觉大师的话,依然脸含微笑,点点头道:“大师说的两点,义正词严,老⾝自无异议,赵南珩虽然只是峨嵋派一名记名弟子,老⾝冠以‘罗峨联姻’,并不是想⾼攀峨嵋派。而是为了两家恩怨,六十年来,迄末消泯,南珩的⼊赘本宮,正是消解贵我两派旧怨最好的办法,而且也符合两家先人的誓约。
大师既然以峨嵋掌门⾝份,当众郑重否认‘罗峨联姻’之举,老⾝自当尊重大师意见,好在南珩是中飞龙的后人,大师已声明不⼲与他的婚事,婚礼自可继续进行。
至于大师驾莅寒山,既为践约而来,老⾝理当接受,只是今⽇乃是小徒完烟之⽇,大师有道⾼僧,自不能強人所难。老⾝之意,大师既然来了,且请喝杯⽔酒,等婚礼之后,老⾝当亲领大师,前去剑壁,参看敝派三剑,不知大师尊意如何?”
她这一番话,不卑不亢,委婉陈词,说得通情达理,丝毫不像出于大魔头之口。
大觉大师连忙合十道:“夫人吩咐,老衲自当遵命。”
说完,便自徐徐回⾝坐下!
罗髻夫人瞧瞧天⾊,抬眼道:“时光差不多了,师姐请⼊座。”
石龙婆慌忙颠着

股回到主席,在罗髻夫人下首站定。
殿上奏起细乐,木字真

挂“赞礼”红绸,站到殿左,丁允方也挂起“司礼”红绸,站到殿右。
细乐乍停,木字真从

中取出一张红纸,⾼声喝道:
“百辆盈门喜气绕,
锦屏吹澈凤凰萧;
篮桥才子成嘉会,
先步云梯驾六鳌。”
丁允方等他赞完,连忙接道:“升炮…奏乐…引新郞⼊画堂…”
门外响起冲天爆竹,殿上奏出奏晋之曲,一对手持纱灯的俊美小童,引着新郞进⼊彩殿。
赵南珩一⾝新⾐,

佩大红花朵,

悬倚天古剑,⽟面朱

,神采奕奕,缓步走到央中主席台前面站停。
这一刹那,大红、红粉席为了讨好西妖,纷纷鼓掌。但紫席上,大觉大师瞧到他⾝边的倚天创时,神⾊为之一黯,口中低低念佛。
南玖云回头望了天地一卜一眼,抿抿嘴,脸上不

露出笑意。
彩殿上,琪儿和小玫儿的目光,都盯着新郞,恨不得跳过去咬他一口!
坐在鬼手仙翁下首的那个⻩脸道童,⾝躯为之一颤,鬼手仙翁急忙以目示意。
这时,木宇真又唱了一首赞诗,丁允方在⾼声叫道:“引新娘⼊画堂。”
一对手执纱灯的俊美使女,搀扶着头戴珠冕,⾝穿大红金绣裙袄的小公主,粉颈低垂,缓缓行来,在掌声中站到央中主席台前面!
木宇真又⾼声赞道:
“⽟斧早订月下盟,
人间佳偶自天成;
华堂今⽇观嘉礼;
绣幕牵丝好定情。”
丁允方接道:“请大冰人结彩绳,完六礼。”
这时一名宮装使女手托锦盘,款款走近石龙婆⾝前。
石龙婆咧开瘪嘴,从盘中取过一条一文来长中有彩结的彩带,一端授与新郞,一端授与新娘,两人相隔一丈,面向彩殿而立,中间有一个彩球相互连贯。
丁允方大声道:“主婚人就位…上香…”
罗髻夫人盈盈起立,正待朝供奉三星的长案前走去…
突然有人沉声喝道:“夫人且慢!”
在庄严隆重的婚礼进行之中,这一声来得太以突然,全场之人,不期全都为之一怔。
罗髻夫人闻声回头,目光瞥处,这发话之人,正从彩殿右首席上站起⾝来!
他,就是第二代北鬼——鬼手仙翁苏如晦!
这下,连罗髻夫人也大

意外,不期面露诧容,抬目问道:“苏道长有何⾼见?”
殿上细乐同时停了下来,鬼手仙翁慌忙拱拱手,道:“该死!该死!我这假牛鼻子有一疑问,惊扰嘉礼,夫人原谅。”
他一开口就连说“该死”在人家吉⽇良辰,正是忌讳之言!
罗髻夫人明知对方故意捣

,但只微一皱眉,说道:“道长有什么疑问,但请明说。”
鬼手仙翁搔搔头⽪,沉

道:“老道只想请问一声,今⽇这场喜事,不知新郞是谁?”
这简直是无事生非,横生枝节,新郞是谁?不但请柬上写得清清楚楚,就是方才大觉大师和罗髻夫人的对话中,也一再提及,鬼手仙翁焉有不知之理?
罗髻夫人被他问得一楞,她心细如发,料知北鬼此问,其中必有缘故,还没来得及开口。
石龙婆脸⾊一沉,叱道:“老牛鼻子,你是找事来的?”
鬼手仙翁仰天大笑道:“石龙婆,你是一手包办的大媒人,哈哈,三姑六婆,实

盗之媒介,你这媒婆,做得不错!”
石龙婆⽔泡眼中凶光熠熠,怒嘿道:“苏如晦,江湖上人怕你北鬼,罗髻山没有你撒野的份儿!”
鬼手仙翁面不改⾊,呵呵笑道:“我假牛鼻子是向罗髻夫人质疑,你媒人免开尊口。”
一面朝罗髻夫人道:“夫人还没回答我老道呢?”
罗髻夫人道:“老⾝不知苏道长用意何在?”
鬼手仙翁笑笑道:“夫人请回答了我的答题,假牛鼻自会奉告。”
罗髻夫人道:“新郞赵南珩,道长何用明知故问?”
鬼手仙翁又道:“这到底是哪一个赵南珩?”
罗髻夫人笑道:“赵南珩是峨嵋派记名弟子,第三代中飞龙,天下能有几个?”
鬼手仙翁道:“照理,自然只有一个,但据我假牛鼻子知道的,如今江湖上却出现了三个赵南珩,所以我想问问,这位新郞官,究竟是哪一位赵南珩?”
石龙婆突然怒吼道:“师妹,他是存心捣

,别听他的。”
罗髻夫人听出北鬼话中有因,一面摇手道:“我还没听人说过,师姐,听苏道长说下去。”
一面指目道:“苏道长既然知道江湖上出现了三个赵南珩,总该知道真的只有一个,其余两个,只怕全是假冒之人。”
这时,全场之人,都在全神贯注,倾听着两人说话,连南玖云也以怀疑和询问的眼光,朝天地一卜投去,天地一卜只是微微摇了头摇。
鬼手仙翁道:“不错,不错,我假牛鼻子就曾亲眼看到过三个,但谁真谁假,我假牛鼻子直到现在,还没弄清楚。夫人知道我假牛鼻子向来不喜多管闲事,不过这件事,我也凑巧碰上,一时好奇,说出来也许可供夫人参考,唔…”他偏头想了想,才道:“那天,我在路上,碰到一个人骑着快马,一路急驰,因为他跑得太快了,才引起我假牛鼻子注意,回头一瞧,此人

悬倚天剑,不就是赵南珩?
咳,这话还该从头说起,因为这小伙子几个月前,被人在‘百会⽳’狠狠击了一掌,是我老道把他救活的,所以一眼就认得出来。当时我心头不

有气,暗想:好小子,我老道花了多少功夫,把你从鬼门关硬拉回来,如今你遇上老道,竟然装作不识,连理也不理了?
哪知一回头,哈,后面又是一个赵南珩,远远跟踪。我心头一奇,也跟了下去,哪知我老道只在店酒里灌了几杯⻩汤,就耽误了大事!
那骑马的赵南珩,落店之后,被后面的赵南珩下了

药,不但废去武功,偷了他倚天剑和飞龙⽟坠,而且还躏蹂了一个可怜的女娃儿…”
全场本来静得没有半点声音,但此时有不少人轻咦出声!
鬼手仙翁续道:“等老道赶到,奇怪,屋中竟然又多出一个赵南珩来,那可怜的女娃儿已经服下毒药,托第三个赵南珩代办后事,老道向来是见死不救的,但这回却伸手管了闲事罗髻夫人脸⾊渐渐凝重,问道:“这女娃儿人呢?”
鬼手仙翁突然伸手指指他⾝边的⻩脸道童,说道:“喏,喏,她就是我假牛鼻子的徒儿…夫人瞧她像不像赵南珩?”
说到这里,一边吩咐道:“徒儿,你站起来给夫人瞧瞧!”
大家听他这么一说,所有的目光不期而然全朝⻩脸道童投去,连新郞赵南珩,新娘小公主也

不往回头瞧去!
只见⻩脸道童⾝子一阵

搐,颤抖着站将起来!
不,他一下摘去道帽,同时从脸上揭下人⽪面具!秀发披散,露出一张鹅眉脸,黛眉、凤目、长长的睫⽑中,珠泪滚滚而下,口中尖声叫道:
“师傅,你老人家替徒儿作主…”
原来这道童正是罗髻门下西宁堂香主辛舒平!
罗髻夫人脸⾊倏然一变,惊诧的道:“是平儿…你受了谁的委屈?师傅一定替你作主。”
辛舒平泪流満面,手指新郞赵南珩,哭道:“恶贼,就是这万恶

贼害了徒儿。”
新娘谢幼慧以手掩面,哭道:
“师傅…”
躯娇摇晃,几乎站立不住。
新郞赵南珩木然不知所措!
罗髻夫人不知是惊是怒,脸⾊铁青,朝石龙婆问道:“师姊,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石龙婆也傻了,但她只不过楞一楞,立即瘪嘴鼓动,点点头道:“老⾝查访多⽇,始终没有舒平的消息,只当这孩子已经遇害了,多谢苏道长救援。至于冒充南珩的小贼,已在彭泽附近,死在巫婆子的‘霹雳子’下。舒平,你纵然受了委屈,总算大仇已报,今⽇是你小师妹吉回良辰,你忍耐点儿,待会,等行过大礼,老⾝自会把经过情形告诉你的。”
罗髻夫人听得脸⾊稍并,还没开口,辛舒平倔強的道:“不,师伯,弟子认得出来,万恶

贼就是他…”
石龙婆不待她说完,脸⾊一沉道:“孩子,你怎么连师泊的话也不听了?今⽇这场喜事,是师伯做的媒人,难道还会弄不清楚?让人假冒新郞?”
说到这里,回头朝赞礼的木宇真,司礼的丁允方吩咐道:“没事了,婚礼照常进行!”
辛舒平因石龙婆总究是自己师伯,她如此说了,只好含泪坐下。
坐在东怪⾝边的琪儿,和坐在慕容夫人⾝边的小玫儿,巴不得新郞不是赵南珩,四道眼神只是一霎不霎的盯在新郞脸上,希望能够找出一些破绽来,当众戮弃他;但她们都失望了,新郞实在是赵南珩本人,一点也不假!
罗髻夫人已经盈盈起立,她是主婚人,要在三星像前上过香,行过礼,新人才能

拜。
但就在她正待转⾝走去的当口,又有人站起⾝来,叫道:“夫人且慢!”
罗髻夫人脸有温⾊,抬目瞧去,这站起来的人,就是坐在右首紫席上的生相很琐的黑⾐老头——自称是神丐门下的天地一卜!
罗髻夫人秀眉微微一蹙,天地一卜已耸耸肩,拱手道:“令⾼徒忍辱而来,哭求夫人替她作主,如今真相未明,夫人难道不了了之吗?”
罗髻夫人被他问得一怔,石龙婆横目怒声道:“罗髻派的事,自有罗髻派的人会管,用不着你朋友

心。”
天地一卜连连点头道:“这话不错,只是小老儿受人之托,有件东西,转缴夫人过目。”
他缓


从怀中取出一方⽟佩,⾼举过顶,向四下晃了晃,举步送了上去。
辛舒平一睹⽟佩,就起⾝叫道:‘师傅,这方⽟佩,正是徒儿托赵南珩少侠转呈师傅的。”
天地一卜忙道:“对了,小老儿就是受赵南珩之托,转缴夫人来的,这位新郞怕不知道吧?”
他此话明明说新郞是假冒的了,方才业已平静下去的气氛,又登时紧张起来!
石龙婆大怒道:“作简直胡说,新郞赵南珩就在这里,你受谁之托?这人呢!”
天地一卜巴⽟佩放在案上,耸耸肩道:“今⽇是新郞大喜之⽇,小老几只是奉命喝喜酒来的,小老儿和新郞也是

人,这个…嘻嘻,说不得…”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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