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妖刀记 下章
第477章 众人倏醒
 随着意识恢复,他听见阵外那华服老者“平长老”与人对答,却不知应答的一方说了什么。说不定风篁听他说话也是这样--才想着,平长老便说出了“聂雨⾊”三字。--聂雨⾊。

 “天机暗覆”聂雨⾊!(他是…他是沐四公子的二师兄!)眼前陡地一亮,浓雾瞬间消失无踪,仿佛被一气了个清光。耿照举手覆额,努力适应光,朦胧中只见周围密密⿇⿇围満了惊震⾕的门人,远方茶棚的另一头,似有人端坐桌边,手里还提着茶壶,可能一下从雾中被拉到底下不太习惯,手僵在半空忘了收回,茶壶盖“匡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 附近的惊震⾕门人怒目而视,依稀听得那人说“对不住对不住”、“别瞧我别瞧我,我喝茶的”,赶紧弯下来,満地找茶壶盖子,低沉的嗓音十分耳,正是那名自称“风篁”的男子,相貌却看不真切。

 耿照心底始终保有一份合理的怀疑,并未放弃“风篁与阵主乃同一人”的可能,至此才确定风篁非是摆设阵之人。

 而且真的都在喝茶。阵‮央中‬的方桌上,一名瘦小的黑⾐男子盘腿而坐,也只占了半张桌子,桌上放着一只棋墩、两盅棋子,却无打谱或对奕的痕迹,光滑油亮的棋墩上摆満了近一尺长的竹制算筹,耿照一眼便认出是刺⼊那锦⾐尸路野⾊心口的致命之物。

 瘦小的聂雨⾊无疑是风采照人的美男子,一如指剑奇宮的传统。同样是好看的男人,风云峡的沐四、聂二却硬生生比惊震⾕的那帮绣花枕头要好看得多。

 此际益发明显,甚至令耿照有些不忍卒睹:惊震⾕的弟子注重打扮,锦⾐绣带、服饰精洁,但聂雨⾊便只一袭黑袍,⾐料虽也结实讲究,形制却不过份华美,与旁人相比,反而显得低调而从容,自有一股贵公子的气派。

 头发梳理齐整,髻子却是随手挽起,扎条黑绸带了事。他绝不肮脏,只是无意于外表装扮,黑袍、⽩、黑靿靴,出乎意料地与他苍⽩的瘦脸十分合衬。那是张适合鄙夷、蔑笑,毫无节制与节地嘲弄他人的脸庞,此刻他就正在这么做。

 平无碧气得发抖,但众人皆知聂雨⾊非常危险,绝不能因为他自行现⾝便掉以轻心,无论长老或门人,谁也没敢贸然走进方桌之內。“…韩雪⾊呢?叫他出来!”

 “我不要。”“但凭你们几个,岂能与奇宮上下抗衡?我劝你--”“我不听。”“魏老儿已死,你以为龙庭山还是风云峡的天下么?”

 “嗯。”“这句话没有要你回答!”平无碧额上青筋暴跳:“你“嗯”是什么意思!”“…就是“嗯””“聂雨⾊---!”老人面⾊丕变。

 谁也想不到,接下来他竟仰头大笑,抬脚跨⼊方桌范畴,重重踩落!“轰!”桌阵之內,仿佛天崩地裂,耿照全⾝气⾎翻涌,痛苦的程度远比被踢中心口更甚,仿佛被巨人抓起来用力摇晃,即将粉⾝碎骨,偏又无法脫离--

 被撕裂的阵形空间开始扭曲,空气像被煮沸了似的不停扰动。阵‮央中‬的聂雨⾊露出痛苦的表情,汗如泉涌、摇发披面,咬牙道:“平…平老儿!你…你这是什么伎俩!”平无碧长笑道:“再巧妙的奇门阵法都有个天生的克星,便是光天化⽇!

 这种人耳目、眩惑人心的东西,本不该在⽩⽇里施行,况且阵域越大,破绽越多,你布下这十数丈方圆的阵,简直是笑话!”

 提运內力踏出第二步,阵摇摇坠,聂雨⾊被一股无形之力在案上,老人每一步仿佛直接踩在他背心,跺得他嘴角溢红。惊震⾕的不传之秘“呼雷剑印”本擅于破魔障、除心弊,是一门內修而外显的绝学。

 聂雨⾊与平无碧毕竟有修为上的差距,加上剑印阵天生相克,有此结果并不意外。“你恐怕不知,一天之中,光最炽烈的并非午时,而是未、申相。我忍受你的无礼鄙,刻意等到对你最为不利的天时才动手,你死也不冤!”

 平无碧目露恨火,却笑得洋洋得意,运起十成功力,最后一记“呼雷剑印”轰然落地。碎裂声中,一阵怪风以广场为中心向外刮卷,掀尘如浪,久久不绝。就连⾝为阵法大外行的耿照也能清楚察觉:阵破了!“孩儿们!”

 志得意満的碧鳞绶长老举起手,品尝着胜利的滋味。自从风云峡与⽑族种宰制龙庭山,他们已忍得太久太久,几乎忘了何谓“尊严”“将鳞族的叛徒碎尸万段!至于⽑族的僭位杂种,咱们将它绑回龙庭山告先人,再一刀刀活剐了它!”

 众门人齐声呼,争先恐后冲⼊方桌,仿佛怕跑得慢了,连聂雨⾊的一片⾁屑也分不到。平无碧被两侧奔过的弟子带得⾝形微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

 “呼雷剑印”是极耗內力的武功,如“不堪闻剑”一般,无法随意运使,一击不中,恐怕没有第二次的机会。

 一息之间连出三记剑印,遍数惊震⾕百年群英,也罕有如此施为者。老人眯着眼睛,欣赏胜利在望的美景,忽觉不对。(奇怪!怎地…怎地不见聂雨⾊的尸首?他们砍的是什么?)念头一起,周围空气生出奇妙的扰动,仿佛隔着热气视物,景象蒸腾不休。--阵!他猛然转⾝,视界被一小片⽩皙额头占満,接着心口剧痛,低头见一竹筹刺⼊膛,裹着腻滑深⼊。平无碧摇晃⾝体,疼得挤不出一点气力,才明⽩何谓“锥心之痛”

 “平长老,十丈方圆的“天焕三辉阵”决计不是笑话。你觉得好笑,是因为你太无知。”瘦小的黑⾐男子淡道,竹筹缓慢而持续地深⼊着。“还有,奇宮之主从不逃亡,命我专程等在这里,是为亡你惊震⾕。经此一役,相信龙庭山上,会有不同的想法。”平无碧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,惊恐地发现除了生命流逝,阵仍持续束缚他的⾝体。

 “天焕三辉阵是钓饵。”聂雨⾊懒惫道:“我在村中各处设下最简单的幻惑之阵,唯一的作用就是人耳目、眩惑人心。

 这种阵法的威力很弱,影响又小,就算中了,觉就像一晃神打了个盹,没什么杀伤力。正因幻惑之阵是最本、最基础的阵,退无可退,光天化⽇这个罩门,对它的影响可说是微乎其微。

 “本之物不管再微弱寡少,都是力量的来源。如我风云峡一系就算只剩三人,奇宮正位也绝不易主。你们这帮老而胡涂的蠢材,非要拿命,才能学会这么简单的道理么?”

 他手握竹筹,将老人转了个⾝,仿佛老人是转经筒一类,而非汩⾎剧颤的垂死⾁⾝。也许在聂雨⾊看来两者并无分别。方桌--该说是“天焕三辉阵”--之间,惊震⾕门人⾚红双眼、彼此砍杀,舍生忘死地战斗着。对他们来说,眼前之人全是“聂雨⾊”,亟杀之而后快…很快的,方桌间剩下不到十人,两两捉对厮杀,战得遍体鳞伤,似还分不出胜负,耿照认得的仅余那名⽩⾐青年,他险的师弟柳岗⾊则不知所踪。

 而⻩衫少年早已⾝亡,四肢扭曲如傀儡坠地,腹均被剑气洞穿,骨碌碌地冒着⾎。就这样,平无碧眼睁睁看门人自相残杀,颤抖着断了气,死后双目犹不能瞑。

 聂雨⾊扔猪⾁似的把尸体摔上案头,从容穿过相互砍杀的人们,踱回摆放棋墩的方桌,轻轻巧巧跃上桌顶,盘膝坐定,将算筹扫至一旁,拈棋道:“宮棋布局不依经,黑⽩分明子数停。巡拾⽟沙天汉晓,犹残织女两三星!”

 “星”字方落,众人倏醒,见长老惨死、黑⾐死神却在一旁托腮打谱,吓得魂飞魄散。也不知谁起的头,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惨叫,侥幸存活的弟子争先恐后冲出方桌,慌不择路连滚带爬,没命地往村外逃。  M.bAQiXs.cc
上章 妖刀记 下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