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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6章 虽不见相貌
 二少面面相觑,立时听出其中不妙。“命格就像一张网,运数则是⽔流,网不变而⽔文屡变,方有‘流年’一说。网固不可易,却能加个鱼筌、绑个铅锤之类,做点无伤大雅的小手脚。

 要是想换去⽔深⽔浅处,那可是大工程,风险多多。总之就是调节流过你这张‘网’的⽔量,世间家所为,大抵如是。”

 我本以为同命术是将两张网叠在一起,虽然他的网破,可我的网结实啊,⽔自是按我的网筛走,然而术法之理却是阵,你人虽不动,却似行⼊五里雾中,靠的是阵法惑心识。

 《绝殄经》的法子就是这样。“⽔流过他的网时,以为那张网是我的,他的运程自然变好。但天地之间,有其定数,挪挪位子、从⽔深换到⽔浅处都是大工程了,遑论抹煞一张破网的存在。

 最稳固的办法,便是在好网上再加一层障,教它变成原先那张破网。”这么一来两相抵销,此一变易等若不易,阵基方能长长久久,稳若磐石。

 ⽇九的下巴直要摔在桌顶上。“我花了许多年月,才琢磨出这点门道,可惜当时年轻气盛,眼⾼于顶,受不得旁人的一点吹捧暗示,妄行异术,招此恶果。

 在静待术法失效的漫长岁月里,我只能少与故人接触,以免连累无辜。”老人说着说着,忽然一笑。

 “好在韶光飞逝,已逾卅年之期。也是时候,去瞧瞧萧先生啦。”◇◇◇其后三人又闲聊一阵,只是言不及义,无‮寸尺‬之功。武登庸嘴上说去看萧老台丞,毕竟人还大剌剌地坐在堂上,天晓得何时动⾝。

 若是三五年后再去,也别指望他帮忙对付殷贼了。先前耿照请援,刀皇以“此事我和殷夫子并无仇怨”为由回绝,尽管⽇九频使眼⾊,冒着脑门冒大烟的风险架屋搭桥,想让师⽗松口,始终难以如愿。

 武登庸科打诨,宁可吐露秘辛,也不蹚浑⽔,更不许徒掺和,平⽩送命。耿照离开朱雀大宅三天了,期间音信全无,担心盟中诸人挂念,见老人谈兴渐寡,起⾝告辞,⽇九坚持不允。

 “住几天…哎呀,就住几天嘛!今⽇打得拆屋毁路的,天大的动静,怕到不了明天,你那些个大小姑娘就知道你在这儿啦,急什么?”“必要的必要的。”

 老渔夫着手起⾝,笑容猥琐:“穷山国多久没喜事了,穷嘛。旧友相逢亦是一喜,我去钓两尾鲤鱼,晚上加菜。”⽇九科科直笑,师徒俩喜憨成一处,果然彻头彻尾是一家。

 老人着鱼篓行出,厅外阶下,呼延宗卫正拾级,抬头见是神功侯,赶紧让至一旁,便要行礼。武登庸手一挥,与他擦肩而过,哼着小曲,意态闲适,迳自踅出驿馆。

 大厅之內,呼延宗卫整襟肃容,向国主禀报:“先前一战,有六名征王御驾的弟兄伤重不治,遗体已移往偏厅。我派人向东海道臬台司衙门递送文牒,打算在落⽇前运出城去,请陛下移驾灵前。”

 穷山国的习俗是火葬,向央土官署报备后,呼延打算将尸体运至城郊,架柴烧化。⽇九如梦初醒,低头安静片刻,为忍住眼角烘热,才又深深吐了几口,点头道:“知道了,我随后就到。”

 呼延宗卫行礼而去。⽩⽩胖胖的新国主一直等到他走远,才别过头去,以袖揾眼,扁嘴咬牙,低声笑骂道:“他妈的!就是忍不住啊,明明非亲非故的。”

 起⾝绕着屋梁満厅走,仰头扇袖频吐大气,无奈泪流不止。一只手搭上他的肩,⽇九弯吐气,扯着袖幅抹泪,片刻才拍拍耿照的手掌。

 “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死的,他们在家乡有有小,没想过丈夫⽗亲或儿子这回离乡,是成了一坛子骨灰回去。这全怪我。”

 少年国主像挑起百斤担子,勉力杆,回头鼻子,尽力掩去戚容,缓缓说道:“但有下回,我还是得指使他们去死、去冒险,所以做头儿一直很难,既上了位,也只能硬着脖子⼲。你也一样。”

 耿照反掌与他一握,两人松手撮拳,迅雷不及掩耳地轻击一记,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。“你觉我师⽗不待见你,这是对的,但原因你想错了。”

 “不是我花名在外,招惹太多女子么?”“…呃,这也是有的,但不是重点。”⽇九摸摸鼻子,比他还尴尬。“我以为他老人家不喜你处,恰是你俩像得要命,简直不能再像了。”“原来刀皇前辈也有许多红粉知己。”这可是今⽇最劲爆!

 “信我他妈揍你不?”⽇九狠啐一口,单掌扳近他的肩头。“你听我师⽗说年轻时的事,难道没发觉,他和你一样活得不开心,什么事都要揽在⾝上,有点儿快活就忍不住想惩罚自己,非要搞得很不得已似的?”“我是这样么?”耿照苦笑起来,却难反口。

 “我识得师⽗时,他就是这样了,说话疯疯癫癫,没点正经,但我不觉他逍遥快乐,只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如此,所以我总逗他笑。今儿听了他的故事,果然没猜错。”⽇九正⾊道:“师⽗不喜你。

 在你⾝上,他看到亟摆脫的、过往的那个自己。若他最终认了办不到,就会对不起那些试图使他自由的人,如独孤弋,如七⽔尘,甚至是密山王陶老实。但这不表示他否定你。若如此,他就不来见你了。为此你不能放弃,放弃从他手里获取协助。要怼殷贼,这是减低伤亡的最好办法。”

 耿照忍不住调侃他:“这么卖师⽗好么?我颇替你的脑壳儿忧虑。”⽇九没好气地⽩他一眼,冷笑不绝。

 “我怕你死在路边啊,兄弟。要不你现在保证不去寻殷横野晦气,看他要几万两⽩银才和解,我回南陵给你凑去,你老兄肯吗?”

 “得了罢,你那可是穷山国,穷鬼的穷,不是琼楼⽟宇的琼,摆谱呢。”耿照笑完了,低道:“此贼断不能留。就算他能容我,我也容不了他,既为公道,亦有私仇。”⽇九竖起了三指头。

 “你就在这儿待三天。峰级⾼人不见你,你便将天下五道翻过一遍,也找不着影儿,看我师⽗找了天观地隐多少年就明⽩。你觉得,他来找你⼲什么?”

 “多半是追究我冒名之责?”耿照苦笑。“…或让你的谎话成真。”耿照微怔,露出恍然之⾊,不免疑信相参,有惊喜亦有不解。“刀皇前辈告诉你的?”“我猜的。”⽇九两手一摊。

 “方才我留你,他老人家也没说什么,对不?我本来只有四成把握,如今倒有六成啦。你就当是教我给蒙了,死马当活马医,我不知你三天能学什么,但你别放弃说服我师⽗。天助自助,从来就是这个道理。”叹了口气,抹抹眼角。

 “我走啦,你且自便,需要什么就随意使唤,不必客气。我送他们一程,晚膳以前自会回来。”

 穷山国驿馆不小,毕竟能容纳两百来人驻扎,驿中仆从均是官府雇佣,以男子居多,只有几名老妇,负责洗濯⾐物。

 耿照本在厅中闲坐,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兢兢业业奉上茶点,应对之际嗓音微颤,没敢正视他双眼,与其说是鬼祟心虚,倒不如说是惶恐。一听少年吐出“下去罢”三字,如获大赦,忙不迭地倒退而出,差点儿绊着⾼槛,摔了个倒栽葱。

 看来这几⽇间,刀尸黑榜的耳语持续流传,无论信与不信,越浦城內怕是人尽皆知。这管事若是口风不紧,不消半⽇,各路人马便知“刀尸耿典卫”在此,也毋须耿照传出消息,联系潜行都了。

 闲坐时诸事上心,益发不宁,耿照索行出大厅,四下走动。穷山国诸人集于偏厅,偌大的驿馆显得有些空,走近大门,忽见一名头戴花巾、⾝穿蓝⽩相间的碎花小袄的少女,下⾝一件洗旧了的⽩棉,趿着⽩衲底的红绣鞋,杆笔直,虽不见相貌,整个人的⾝形翦影看着十分精神,周⾝充満青涩气息。  m.bAqi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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